深度 | 获批一年，南京都市圈如何团得更紧？宁金城际何时有？！

SEBASTIAN1 · 发表于 2022-2-21 11:56:47

5万，这是每天在南京与镇江的宁句城际线上出行的人次。

对于开通才两个月的宁句城际，这个客流量离两地政府预期还有较大差距。但每天穿梭在两城的这数万人却蕴含着未来5年乃至更长时期城市发展的机会——城市的大部分新增长点存在于都市圈和城市群的加快发展中。

如何为下一步城市的高质量发展打开空间，在历史上由来已久、在规划上起步正好一年的南京都市圈，每天都在上演交融和距离的故事，解读其中的新现象与新挑战，一条深刻的启示是，要让城市走得更近，让资源流动更畅通，就要充分释放“市场之手”的力量。

“分享红利”才是地铁跨界奔跑的动力

2月17日18：40，从南京市政府旁的鸡鸣寺地铁站出发，乘3号线南下至大行宫站换乘2号线，一路向东，到马群再换乘S6宁句城际，不到20：00到达镇江句容地铁站。出了句容地铁站，就是句容市中心，到城市综合体吃完火锅，漫步飘雪的街头，再坐S6宁句线返回南京，35分钟即能到马群，1小时内到南京新街口。

这就是现在句容和南京的距离，比南京“老五县”很多板块到南京城区核心更方便更快捷。

南京版图南北长、东西短，全长43公里的宁句城际，通过一条铁轨将南京往东延伸17公里。学界公认，围绕中心城市建设都市圈，合适的都市圈范围是离中心城市30公里—80公里的区域。南京马群到句容中心是40余公里，马群到新街口是10公里，句容离南京核心的距离50公里，正处于南京都市圈的最佳辐射范围内。

纵观宁句全线，中途站点中，句容黄梅站上下乘客最多。一位在黄梅站下车的乘客介绍，他在南京河西新城上班，当初在黄梅买房就是看中这里会通地铁，从家出发走路五分钟就进地铁站。宁句线开通后乘地铁上下班，中间换乘一次，单趟全程1小时，很舒服。

去年底开通的南京S6号线，也就是宁句城际，是省内首条跨市域城轨。宁句线开通，句容市民欢欣鼓舞。

据七普数据，句容有人口63.9万人，面积1385平方公里，2020年财政收入35.9亿元。

根据国家发改委对城市轨道交通规划建设的最新意见，申报建设轻轨的城市一般公共财政预算收入应在150亿元以上，地区生产总值在1500亿元以上，市区常住人口在150万人以上。

和特大城市南京共同规划城际轨道，人口不到百万的句容通上地铁，一举融入南京核心区域。

让两地人员通勤便捷的不是轨道，而是推动轨道铺设的运行机制。

城市地铁中以“S”打头的市郊线，因客流量不够、沿线开发强度低等因素限制，都会面临较大的回本压力。

对需要通过融入大城市而赢得发展窗口期的中小城市而言，建设通向中心城市的快捷交通比较紧迫，但对中心城市而言，增设通往市郊的城轨并非是当务之急。

宁句城际全长43.7公里，下设13个车站，总投入超过200亿元。

而与巨大投入对应的是，宁句沿线还是未开发或未完全开发状态，乘客不够，投用近两个月，日均客流量5万左右。

208亿元的建设投入，其中100多亿元的贷款要连本带利在20年内还完。

除了巨额的建设成本，城市地铁的后期运营面临更大的成本投入。运营的亏空怎么填补？

跨市域轨道的合作建设与运营，目前国内已有成功先例，连接广州、佛山两地的广佛线，由两地合资成立第三方公司运营管理。

南京和句容借鉴了广佛线模式。

早在宁句线开工建设前，两地就共同出资设立了江苏宁句轨道交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宁句公司”），作为地铁的运营服务和资源开发主体。

投资方南京地铁集团和句容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按线路长度划分，双方分别以58.7%和41.3%的比例入股。

宁句公司打破了按行政管辖范围开展规划和配置资源的传统模式，而是以公司这样的市场主体，遵循市场逻辑来推动城市合作。

“之前以建成通车为目标，现在以做好运营和开发为目标。”公司总经理金大路表示，从先建地铁后搞开发的思路看，宁句线本就承担重要的先导发展功能，后期能不能通过开发使得效益最大化，是比建成通车更大的考验。

一个极为值得关注的举措是，句容有意将沿线土地通过国有平台收储，再交由宁句公司开发经营。

这意味着南京方面作为宁句公司的大股东，将分享因为宁句线开通带来的句容沿线土地增值的效益。

该公司分管资源开发的副总经理魏熙媛告诉记者，轨道沿线特别是句容段周边，有大量尚未开发、也没有明确规划的土地，这是开发宁句线的最大资源，

仅黄梅站南侧的储备用地，目前就已经预留了3000亩。“窝已经搭好，就等着引鸡下蛋。”

引什么样的鸡，下什么样的蛋？该公司在分析全线资源禀赋后认为，一方面要承接南京产业溢出，主打科创，同时串联两地文旅和疗养资源，主打文旅和康养。

相关规划提交后，一系列集约开发、预见开发思路，让缺少轨道交通建设开发经验的句容市政府很受启发。

如紧邻换乘大站马群的百水桥站，过去计划在周边空地建设社区中心，但宁句公司测算发现，这样做容积率低，集约用地效果不好。用时两年，该公司完成地块整理工作，计划在下个月挂牌出让，引入品牌开发商，打造体量30万平方米的TOD项目。

再如沿线毗邻商业。早在两三年前的轨道建设期间，就预留了水电线路，使得去年从建设公司接手运营时，招商也同步启动。宁句线开通当天，部分商铺同期开业，预计今年开业的沿线毗邻商业将达到2000平方米。

这些城市空间的开发思路有望在句容沿线大展身手。

宁句公司另一项具有启示意义的探索是，宁句公司接手宁句线后，后期运营的亏损部分同样由它来承担，由南京和句容根据双方股份分摊运营亏损。

句容市相关负责人认为，这很好解决了运营资金的问题。“从轨道交通的全生命周期来看，建设时期的投入只占1/3，运营时期的投入占2/3。国内城市在地铁项目上普遍重建设、轻运营，地铁建设资金都有安排，运营资金却缺乏事前规划。宁句两地通过成立公司，明确双方分担比例，并通过沿线开发等市场手段，通过市场化运作分散地铁建设和运营成本，减少政府财政压力。

中国科学院南京地理与湖泊研究所研究员孙伟认为，伴随着宁滁、宁马、宁扬城际集中开建，除了巨额资金投入外，南京还需要占用原本就极为紧缺的土地建设指标。“三条城际轨道所经的栖霞、江北新区等地，工业用地本就紧缺，又要保证基本农田。以占补平衡的方式尽可能协调土地指标，由各方共享城际交通建设的后续红利，是加快推动都市圈轨道交通建设的动力。”孙伟说。

流动的企业是都市圈活力之源

和地铁一样，另一种流动彰显着市场难以阻挡的力量。

年前二三十位马鞍山创业者聚会了几次，他们商量着如何在南京找到实用的新技术和靠谱的研发人才。

一般来说企业做大做强了，才有进入大城市的谋划。现在情况变了，新科技新产业牵动着各种制造业，扰动着生产制造的各个环节。对广大中小企业来说，大城市不光是销售的市场，也是发展的资源。

在市场打拼一二十年，创业者真切感受到市场变化，深知不谋求突破，未来就是末路。但这些规模不大、产品不是最前沿的中小企业要想进入南京并非易事。

“如果单打独斗，我们这样的企业要落在南京，无论是政府还是科研院所，都不会有兴趣。我们想联合起来，几十家企业共同在南京打造一个研发园区，哪怕就是一幢楼，也是把研发放在了南京。”多位企业负责人表示，吸引人才、解决技术难题，获知前沿信息，这些企业需求比当年创业需要政策扶持更迫切。

每周至少一次，企业家曹珠明会从南京开车前往马鞍山和县的安徽埃斯克制泵有限公司，这是他“泵阀生意”的生产基地，主管销售的总部则位于南京鼓楼，总部和基地两地车程不过1小时左右。曹珠明所在的马鞍山南京商会中，100多家会员企业里，超过一半拥有或正在进行跨省跨市布局。

埃斯克成立于2006年，彼时，其还是一个占地50亩，仅有十数人的生产线。相较于南京，和县富裕的产业空间、低价的土地人力成本吸引了曹珠明。从生产到研发，“和县基地”不断壮大。“和县有不错的泵阀产业基础，也能有效连接到都市圈高校人才。”曹珠明说，埃斯克如今已是百人规模，几十项专利在手，产值过亿元。

曹珠明深知，中小企业在马鞍山可以获得比在南京更高的关注度，“但是，‘南京总部’的阵地不能丢。”埃斯克的产品需要外贸销售，在南京，意味着拥有更多接触国内外客商和外贸人才的机会。“南京的城市功能，能更好满足与客商交流、宴请方面的要求。”

都市圈的一体化，是建立在分工基础上的一体化。一体化的本质和核心是资源要素的无障碍自由流动和地区间全方位开放合作。

春节以来，江苏迈达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陈福星的心思全花在新生产基地。1999年陈福星在南京迈皋桥创业，此后将企业迁至江北，去年企业年销售超3亿元，企业需要扩大规模，南京土地极为紧张。他决定到北边的宁淮智能产业制造园拿地，建设生产基地，计划拿地100亩，而总部和研发仍然留在南京。“南京的研发力量很强，我们创业以来，和金陵石化、南师大、南农和南大等多个高校和大企都有技术合作，这些科研机构对企业发展居功至伟。”陈福星说。

在东边，新港高新园红枫科技园，南京培育独角兽企业南京高光半导体材料有限公司已在附近的句容产业园拿地50亩建设生产基地，目前已完成厂房基建，争取今年6月试生产。总经理钱超说，南京的土地很紧张，不如把生产环节放在周边。

用市场而非地块获取发展红利

面对流动，鲜有地方政府能做到安之若素。

南京各板块，尤其是和外市接壤的区域，对企业的外迁，多少不舍。“培育一家企业不容易，即便只是生产迁走，那也影响到税收。更何况后面还不知怎样，研发、销售，也不是没有离开的可能。”一家园区负责人说。

南京园区的担忧不无道理。江苏迈达新材料设在淮安盱眙的新生产基地离江北新区总部只有半小时车程，路程不再是大问题。

周边地区近年发展态势走强，地方政府招商力度加大，对南京园区构成“威胁”。

随着城际交通、快速通道加大建设，陆续投用，南京与周边城市的心理和时间距离大幅缩小，加上南京周边城市土地空间丰富，生态容量大，对企业很有吸引力。

“马鞍山近年来推出税款减免、税收返还等奖励优惠政策，企业感受到当地招引企业的诚意。”曹珠明介绍，埃斯克所在的和县经济技术开发区，近年来企业不断聚集，不少总部在南京、上海、深圳的企业来此建厂。

周边城市对企业迁往南京一样敏感。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特聘教授陆铭认为，距离核心大城市不远的中小城市，可以融入以大城市为中心的都市圈和城市群，成为某个产业链上的一个环节，或者为核心大城市提供配套的居住和服务功能。

在政府考核指挥棒下，很少有地方甘愿只是配套，只成为一个环节。面对企业想在南京设集团总部，办研发型总部，当地政府也难免“筑栏设坝”各种挽留。

“政府希望我们还是把总部留在当地，可以帮我们到南京建研发中心。”

无论地方政府出于何种担忧，有一个现象不得不被正视，那就是距离不再是大问题，产业梯度转移不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铁律。交通的便利足以让企业跳过几十公里的车程，到更远一点的地方落脚。

而另一个需要正视的事实是，企业发展对科技和人才、对高端生产性服务业的依赖越来越强。

当一批企业一方面要到更远处寻求更大的厂房、更低的成本，也可能是同样的企业要谋求进入南京最高浓度的创新区域，寻求高端人才，融入更高层次的行业生态圈。

几十、上百公里之间的城市，距离、成本、政策趋同，营商环境成为区域竞争的核心。所有的城市都意识到优化营商环境，就是提升竞争力，比的就是谁先做到实处。

你无法阻止要素的流动，就如无法让河水逆流。

地方政府无法视而不见。都市圈之间产业的协作，“双向飞地”是一种模式，在对方的行政区划互设飞地，在你的地界发展我的企业；产业基金，是一种更符合市场的模式，拼的不是企业落脚地，而是眼光和判断。大家一起出力一起获利，一样可以从其它城市的企业发展中获利。

2021年最后一天，马鞍山召开的市委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今年工作的八项任务，其中一项就是持续推进一体化发展，明确要求把融入南京都市圈作为主攻方向。

而南京都市圈的主攻方向，就是发挥市场的力量，认可各方利益，加速抱团成圈，共同奔前程。

来自苹果APP客户端